安溪一座茶叶县城的成长轨迹

    在安溪，无论茶商、茶农还是茶官对贫穷都有着无法抹去的记忆。安溪是山区，人口112万，是福建人口最多的县，人均耕地只有三四分。自古安溪就是向外移民大县，尤其是下南洋讨生活。随身携带的是茶叶和茶苗。其中尤以台湾移民最多，200多万安溪籍民众，占台湾人口的十分之一。

    很长时期以来，茶叶并没有给100万安溪人带来相应的财富。一方面国家贫困，民众肚子尚且吃不饱，茶叶消费量更少；另一方面，长期实行以粮为纲的农业政策，茶叶等经济作物发展缓慢。

    “解放后安溪茶叶生产缓慢发展，一方面向民族地区提供茶叶，另一方面出口换取外汇。”陈水潮说。到改革开放前，安溪的茶园只剩下10万亩，年产量2000吨，分别是现在的1/6和1/30。而茶叶的价格更贱，茶树甚至被砍了当柴烧。

    1959年李宗垣从福安农业技术学校茶叶专业毕业，回到家乡安溪工作，几十年来他一直从事茶叶的评级与收购工作。“每年我们把会把茶叶样品分级后送到北京，然后中央会给每一级的茶叶定价。国营茶站就按照农民、生产队送来的茶叶分级付钱。”李宗垣说。他对那些价格记得还很清楚，上世纪60年代，色种1斤收购价0.88元、铁观音1.95元；70年代色种2.6元，铁观音4.4元；80年代最好的特加级铁观音才5.8元。茶叶的价格一直只有个位数。直至1993年后“统购统销”的国家茶站退出舞台。

    70年代末，胆子大的茶农开始偷偷进城卖茶赚到了钱，最好的铁观音在潮汕地区可以卖到三四十元一斤，农民承包土地后也开始积极种茶。魏月徳通过制茶卖茶开始赚到了钱。“我第一次拿了一张50元的钱，在西坪镇上没人敢收，很多人没见过大票。”魏月徳说，“最后跑到安溪县城才换开。”

    尽管乌龙茶是中国六大茶种之一，铁观音名气也很大，但乌龙茶的产销量却一直很低。“以前乌龙茶只占全国的2.5%。”李宗垣说。及至到今天这个数字也没有突破到10%。其中铁观音的比例更低。

    乌龙与铁观音的传统销区只有闽南、粤东、台湾以及东南亚。乌龙茶的发明时间较晚，传播还没有摆脱地域性的限制。全国有2600多个县，其中产茶的县有1000多个，但绝大部分产的都是绿茶。即使在福建一省之内，北部地区还主要喝花茶、红茶。福建周边的省份也都是绿茶产区。乌龙茶的口感较重，还没有被喝惯绿茶的人广泛接受。一直以来，乌龙茶的发展方向只是是跟随着闽南移民的脚步而扩张，下广东，去台湾，闯南洋。

    “安溪被定为国家贫困县后，县领导提出了三个对策：以粮为纲、以林为本、以茶脱贫。”陈水潮说，“当然前两个都是‘帽子’，重心在第三条。”

    实际上，国外市场的启动先于国内市场。尤其是日本，这得益于1979年国家主席华国锋向日本天皇以铁观音为国礼相送。上世纪80年代日本掀起了一股乌龙茶热。八马茶业总经理王文礼的家族茶叶生意就是从这时恢复的。1986年，他的父亲和大哥王文彬通过与厦门国营贸易公司合作，向日本出口茶叶。

    到1993年，王文礼大学毕业的时候，他家每年出口茶叶已经超过了100吨。但是出口日本的茶叶主要用来做茶饮料，品级不高，也卖不上价钱。90年代后，国内消费开始启动。90年代中期，泉州市场上已经出现了上千元的茶叶。毕业后王文礼决定回家创业，从单纯的出口贸易转向茶叶制作并创立自己的品牌。

口味之变

    1990年，一家台湾企业在安溪创办了福建第一家经营茶叶的台资企业。台湾乌龙包括冻顶乌龙、文山包种、东方美人，本是福建移民开发台湾时带去的技术与品种。与它的闽南师傅相比，台式乌龙的“发酵”程度较低，外形更加青翠，香气较传统乌龙茶清香，业界称之为“清香型”乌龙茶。

    “传统闽南乌龙的‘发酵’程度是五绿五红，六绿四红，台湾乌龙只有七绿三红、八绿二红，甚至一绿九红，已经非常接近绿茶。”魏月徳说，“传统乌龙更加注重叶质，所有的师傅都强调绿叶镶红边，做出来的干茶有点闷黄色。”

    台式乌龙茶具有明显的“三绿”特点：即干茶绿、汤色绿、叶底绿。其外形为球形或半球形（俗称“绿豆形”），冲泡后在杯中显现花蕾造型，香气清香持久，入口清醇。这与传统乌龙的茶色金黄明亮、甚至颜色橙红，口感醇厚有较大的区别。但却与绿茶区客户的口味相近。“而且由于经过了‘发酵’，清香型乌龙的香气比绿茶更强。冲泡下去香味一下子就散出来，茶汤偏绿，非常好看。也更容易打动喝绿茶的消费者。”李宗垣说。

    口味的变化使乌龙茶突破了传统的销区，产销量迅速增加，也有越来越多的本地茶商开始学习台商生产清香型乌龙。很多茶农在完成毛茶后只进行拣梗，不再进行炭焙的工艺，直接进入市场销售。于是市场上的乌龙茶产品口味开始细分，逐渐分为清香型、浓香型、熟香型和沉香型。本地茶客更喜欢浓香型和熟香型，这类茶因为火工足，味道厚重，尤其是有一种焦糖味。但清香型产品更多迎合了外省客户的需求。“口味的调整是乌龙茶发展的一个重大转折，使乌龙茶的销量上了一个台阶。”李宗垣说。同时台商带来了自动化的茶叶加工机械，使茶叶制作的效率也有了较大提高。

空调的贡献

    另一个变化来自于空调制茶技术的推广。由于乌龙茶的制作对天气条件依赖较大，雨水和高温会破坏茶叶制作的品质，所以传统制茶要靠天吃饭。安溪茶叶生产分为四季，除了春秋之外，还有夏、暑两季。但是夏天温度高雨水多，不仅叶片容易粗老，而且制茶工艺很难掌握。夏暑茶的质量品级很低，价格连春、秋茶的零头都够不上。春秋茶能卖到几百元以上，而夏暑茶每斤才几块钱。夏暑茶的产量占全年的2/5，但带来的收入却极低。如果能将夏、暑两季茶的质量提高，茶农收入就会成倍增长。

    事实上，福建茶叶泰斗张天福在90年代就进行过空调制茶的试验，但是由于条件与成本所限并没有在茶农中得到推广。这时候，感德镇茶农王奕荣起了重要作用。按照安溪县政府的说法，“他为安溪茶叶发展做出特殊贡献。”

    1966年王奕荣中学毕业，回到老家岐阳村。因为他们家有一辆自行车，大队茶厂经常叫他骑车去镇上买菜。后来他就进入大队茶厂工作学习制茶技术。在随后的若干年中，王奕荣在镇上的好几家工厂工作，并没有回家种田。工厂的经历使他对使用工业设备非常感兴趣。1996年他从镇水泥厂退休后，开始在家制茶，成立了琦茗茶铺。

    “当时夏暑茶一斤三四块钱都没人要。”王奕荣说。他开始考虑用空调来调节室内温度，于是就买了一台旧空调开始试验。但试验并不顺利，后来王奕荣发现，自己只是调节了温度，而忽视了湿度。但是市场上的抽湿机规格较小，不符合他的要求。他就找青岛澳柯玛定做了一台。又经过了一个夏天，按照温湿度的不同排列组合，王奕荣发现温度18-25度，湿度在50度以下的时候，制出的夏暑茶最好。

    2000年夏茶上市，一批客商到感德镇进货，但是没有找到满意的茶叶。镇政府领导想起王奕荣用空调制茶，于是推荐他们去王家看看。茶商们尝了王奕荣的茶后很满意，给出了每斤300元的报价，这是当年夏茶价格的100倍。

    这个故事传开后，村民纷纷效仿，王奕荣也到各村传授经验。“当时我们村还穷，家家是土房子，外人进村后很奇怪，为什么土房子都装上了新空调。”使用了空调技术，夏暑茶的价格提高了几十倍，可以达到每斤七八十元，优质茶可以卖到两三百元。岐阳一个村的收入就增加了600万元，计算下来，全县茶农每年收益增加15亿元以上。

    2000年之后，中国经济增长加速，消费不断升级，铁观音的价格扶摇直上。国内市场的价值已经超过了出口，尤其是高档茶叶，全部针对国内市场。

    对安溪人来说，铁观音就是衣食父母。全县涉及茶叶的人口超过80万，农民收入的55%直接来自茶叶。1996年安溪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，1997年成为福建十佳县，2002年成为全国县域经济百强县。

    “全县茶园面积是全国的1/50，茶叶产量是全国的1/25，而茶业产值则是全国的1/16。”陈水潮说，“我们用1/50的茶园，实现了1/16的产值。这说明我们的茶叶价值更高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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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安溪是中国乌龙茶(名茶)之乡，名茶铁观音、黄金桂的发源地。安溪产茶历史悠久，人工种植开始于唐朝，发展于明清，衰落于民国，恢复于新中国成立，兴盛于当代，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。安溪不仅茶叶品种丰富，制茶工艺精湛，茶叶品质优异，而且产茶历史悠久，文化底蕴深厚。如今的安溪铁观音走向全国、香飘世界，继荣获地理标志证明商标、地理标志产品保护、全国茶界首枚中国驰名商标，被外商评为最熟悉和最喜爱的中国品牌、福建省改革开放三十年最具影响力和贡献力品牌之后，2009年又摘取了名列“全国百个重点产茶县”首位、“中国世博十大名茶” 首位这两个中国茶业界“第一”。历经千年积淀，百年梦想，十年飞跃，安溪茶产业已经跃升到了一个较高的发展平台，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。

    2009年，县委、县政府启动实施2009年度“茶产业提升年”、“十大活动、十大工程”，组织学习借鉴法国葡萄酒庄园生产经营模式试点工作，总结推广华虹茶业联作制管理模式，持续开展重大茶事宣传，安溪茶产业取得了显著成就。据统计，2009年，全县茶园面积60万亩，产量6万吨，涉茶产值73亿元，农民人均纯收入有55%来自茶叶，安溪铁观音品牌的影响力和贡献力不断扩大、持续提升。